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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樂頑童 – 李琪老師


採訪:大頭目   整理:好感度

         在很多演唱會上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在許多錄音作品上也可以看到他的名字,李琪老師,是個活躍的小提琴手,小安老師這幾年,製作案中若有搭弦樂的需求,都是請他幫忙,算是長期的合作夥伴了。 2014年7月,我們到北京請李琪老師錄製弦樂,小依充當特派員親自上陣對李琪老師做了專訪,讓我們一起從他的觀點,來看看兩岸流行音樂環境的一些現象。


Q: 請問老師,李琪弦樂團是怎麼成立的?

A:
 李琪弦樂團這個名字的歷史很久了,一開始是我們幾個比較資深的弦樂手,大概7~8個人,常常一起在演唱會上或錄音室裡工作,有一次跟著周華健的巡迴演唱會,大家突發奇想要幫自己取一個團名,想了半天想不到,就開玩笑說乾脆叫李琪弦樂團,因為我是Band leader,不過那時候並沒有認真的組成一個正式的團體。 台灣在人數較多的中大型弦樂錄製上,一直都沒有適當的錄音室和足夠的樂手,所以為了幫唱片公司錄弦樂,後來我常進出北京和上海,但是找了許多交響樂團來幫忙,錄的狀況都不是很理想,主要是雙方工作態度不太一樣,怎麼說呢…我們比較”敬業”,他們比較”專業”(笑),幾次的失望之後,2004年我就決定自己到北京,挑了一些中央音樂學院畢業的碩士生,開始訓練培養,也這樣李琪弦樂團才算真正的成立了。

Q: 李琪弦樂團的音樂版圖大概在哪些部份?
A: 我們的版圖還是很正規,除了演唱會之外,大部份就是錄音,平時我們的成員各自也會參與其他樂團的工作或是出席一些小型表演,不過只要我們這邊有大型演唱會或安排任何工作日程的時後,還是要以弦樂團的工作為主。 最近我們正在培養樂團裡的幾個重要成員,加上我認識了幾個內地還不錯的節奏組樂手,正在將他們組織起來,讓他們成為一個表演的團體,嘗試著創作,以及改編一些現有的樂曲。

Q: 除了錄製弦樂,也會包含執行編曲的部份嗎?
A: 這是一定要的,除了製作人直接委託我們幫他們編寫弦樂,每次錄製弦樂過程中,我們還是需要重新整理弦樂的部份,因為編曲裡的MIDI弦樂,有些配器走法可能編的不太合適弦樂團實際的演奏,或者編得太過簡單,在製作物上聽起來還不錯,可是到了演唱會LIVE演奏的時後,才發現有落差,甚至動態或空間感不夠,所以我們會依照原來編曲的感覺去做修正,或者改得更華麗一點,補足弦樂該有的架構和線條。

Q: 在甚麼時候老師決定把事業的重心移到內地來?
A: 也是2004年左右吧,其實不是刻意的要把重心移到這邊,主要是比較起來,內地的年輕人企圖心比較強,你也知道中國的人口眾多,學正統古典樂器的人數比台灣多出太多了,造成競爭腳步非常的激烈,每個人很強烈的想要成為最好的,追求更好的工作機會,在台灣學古典的樂手家庭環境普遍比較優渥,個性上比較承受不了挫折,自我要求也不高,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動不動就放棄,當然我指的絕對不是全部,卻也感觸良多,相較之下這邊的人不只會要求自己,因為弦樂團看的是整體表現,為了順利得到工作他們還會主動要求身邊的人,所以對他們提出很高的要求,去磨他們,他們比較撐的住。 還有學古典的學生多少會排斥或看不起流行音樂,自以為高高在上,在這邊想要成功的企圖心比較強,排斥的心理相對也就沒有那麼突顯; 這種看不起非正統領域的心態其實是不正確的,流行樂有自己的特性,不是說古典學的很好,進到流行音樂圈就可以輕鬆駕馭,才沒那麼容易,也因為這個心理和現實的門檻讓有些人跨不進來。

Q: 老師從內地這邊的角度來看華語流行音樂市場,有甚麼變化嗎?
A: 應該是市場機制的改變,華語音樂原本是由台灣在主導,但唱片工業逐漸沒落,發片量減少也讓台灣的創作人失去了很多磨練和學習的機會,大陸現在有眾多的選秀節目,觀眾數量也多,歌手可以藉由這種途徑快速成名,推銷自己,但比較令人擔心的是,這些歌手藉著唱老歌走紅,然後開始到各地巡迴商演,他們並不願意寫新歌花錢做唱片,因為大陸地方太大,宣傳費是高到難以想像,而聽眾到了現場也只想聽他們比賽時演唱的歌曲,所以這些歌手可能快速的走紅,然後就到處接商演賺錢,很多1~2年後就消失在市場上。 7~8年前大陸還有不少自費歌手,所謂的自費歌手就是一些有錢的人,出錢幫自己的小孩或女朋友出唱片,有些還是我們俗稱的”二奶片”(笑),對唱片製作不了解的這些人,常常遇到的都不是很好的製作團隊,造成這些非正規自費歌手現在也都消失了,就算有些比較有實力的歌手,也都轉戰到歌唱比賽節目,因為那是更容易成名,更省錢的方式,所以大陸發片量不成比例的少是有跡可循的,這樣的趨勢若沒改變,對唱片工業來說並不是好現象。

Q: 那內地的唱片業現況,會影響到你們的生存嗎? 演唱會是不是成為主要的業務?
A: 錄音工作減少是必然的,大陸這邊各式各樣的幕後錄音樂團很多,但參差不齊,前面開玩笑的說到”專業”和”敬業”,所謂”專業”的樂團可能15分鐘就能搭完一首歌的弦樂,我們會花上2個小時,錄音的精緻度就差很多了,剛開始樂手們也會反彈,因為15分鐘搭一首歌看似比較好賺,但久了就逐漸可以看出程度上的差異,品質得到認可,因此就算我們的費用比較高,對品質有要求的客戶還是會選擇我們,和我們合作的樂手看到好成果,觀念上也就跟著改變了。 另外我們成立獨立創作的演奏樂團,也是在嘗試幫團員們開拓新的發展空間,尋求更多的可能性。

Q: 唱片業萎縮,以控制預算優先的唱片製作方式,而犧牲或忽略錄音作品的品質,會讓老師覺得很困擾嗎?
A: (大笑)這個困擾從以前到現在都有,以前做唱片要弦樂,沒有選擇只能搭真的,我們幾乎每天都在錄音室裡錄音,後來MIDI普遍了,唱片公司就用Sample音色取代錄音來節省預算; 接著唱片銷售下滑,付給樂手的預算又跟著越砍越低,管樂的部份更慘,幾乎找不到錄音的機會,但現在慢慢的大家想要尋回真實樂器的感動,搭真弦樂的製作案又多了起來,所以事情總會有高低起伏,只能坦然以待。

Q: 現在若要錄到大型編制的管弦樂團,還辦的到嗎?
A: 現實上的考量,人數越多水準落差就越大,一次把很多人拉到錄音室裡也很難錄的好,我會建議還是依循以前的做法,把弦樂、管樂、節奏等部份分開錄製,人數也不要太多,多overdub幾次,一樣可以營造大編制的感覺。

Q: 李琪弦樂團的固定成員有多少人?
A: 目前在錄音的方面有26個固定成員,演唱會的部份一般出去大概都在16個人左右,我們的所有成員都是以freelance的方式合作。

Q: 對Freelance的成員,在演奏品質和水準上老師是如何要求他們?
A: 雖說是Freelance,可是都是長期合作有默契的成員了,大家一起工作,我對他們用心,盡量去照顧他們,另一方面也要嚴格的去要求和訓練。 其實一個樂手的養成要花上十幾年,過程很辛苦的,多少會有自尊心,所以從這個為起點盡量引導他們,想參與好的案子、想得到別人的認可,一樣要在工作上付出時間和努力,真的心態不好只想混日子賺錢的,不得已就汰換掉,久而久之還是可以聚集一群理念相近的樂手。

Q: 選秀節目大起,很多台灣的樂手老師都跑到大陸來了,對你們來說有甚麼影響嗎?
A: 這算是好事情吧,三四年前選秀節目沒那麼重視音樂品質,只著重於營造參賽歌手的個人故事,直到最近”中國好聲音”這些節目崛起,開始注重起藝人參與度和樂手的品質,也創造出一個空間讓好的樂手有平台和機會去展現。 大家都知道這邊節目贊助商投入的預算是非常驚人的,製作單位也就可以花更多錢在節目製作上,所以不只台灣的樂手,很多香港和國外的樂手也都來了。

Q: 老師您參與這麼多演唱會的演出,兩岸藝人在演唱會的需求和特色上,有甚麼很明顯的不同嗎?
A: 台灣歌手會比較會要求整體舞台、多媒體的呈現,要能配合自己的調性,也會依照自己的風格來調整樂隊的表現; 香港藝人的演唱會就像作秀,很多元,很華麗,音樂上的差異性比較少; 大陸的歌手現在只求自我表現, 歌唱的好的強調自己的歌喉,舞跳的好的就強調自己的舞蹈,對於舞台周邊的整體配合還沒有很成熟的認知,這種差異應該跟市場有關,台灣市場小,相同類型的藝人很容易被後起之秀取代,但這邊不同,通常能佔上一個位置的藝人,市場規模足以讓你存活很久,甚至國家政府還會認可你的地位,在台灣就是誰現在曝光率最高,誰就是最紅的,曾經很紅的,只能是過去式,市場卻沒有你的空間了。

Q: 和兩岸許多的製作團隊合作過,老師覺得雙邊有甚麼不同點嗎?
A: 嗯…台灣的製作團隊比較多”真”吧,真誠、真心、真用功、真功夫(笑),我個人比較喜歡和台灣的製作人工作。 目前的大陸製作人自視過高,比較會譁眾取寵,甚麼東西都追求比別人”牛逼”,卻容易忽略了製作物該有的內涵。

Q: 老師能不能對台灣新進的音樂人,提出建議或看法呢?
A: 我也說不出甚麼建議啦,只是覺得,台灣的年輕人概念好,也聰明,像我們說了許多道理啊,付出努力、堅持音樂品質等等的,台灣年輕人是聽得懂的,但願不願意去做又是一回事。 大陸的年輕人看似比較短視,沒辦法理解我們說的這些概念,但強烈的競爭和追求自我實現的壓力,逼得他們不得不去做,在做的過程,從實務得到驗證,也許會開始理解這些價值,然後他們就能提升到一個高度,而這時後反觀同時起步的台灣年輕人可能還在挑三揀四的猶豫要不要去做些甚麼,卻反而遠遠的落後了,這是大家應該要注意的。

         受到大陸選秀節目大鳴大放的誤導,有點驚訝這次北京行所接觸到的音樂環境,並不如想像中的蓬勃,途中我們拜訪的一些錄音室和音樂人,大家聊到的困境,和台灣甚至有點類似。 市場的規模或許可以讓在大陸工作的音樂人存有一絲對未來的展望,相對台灣,對於最近智慧財產局修著作權法所引起的紛爭,在音樂人之間造成不小的騷動,看到作者們被動的控訴環境不友善、收入不佳、怪罪政府單位的漠視、埋怨一般大眾的誤解,但音樂人對自己本身最重要軟實力,是否還有足夠的熱情去維持創造力? 繼續緬懷風起雲湧的九零年代,或重新建構屬於自己的新時代,更是我們應該深思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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